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万科风云

万科风云(上)

【1】初见

         2015年7月底,一间办公室被叩开了门。

         走进来的中年男子面带笑容,但了无笑意。他端了端镜框,礼节性地握住了等候之人伸出的手:“久闻姚总大名,今日如愿相见是我的荣幸。”等候已久的姚总闻言热情地揽住中年男子的肩膀招呼就坐。

旧式木椅的椅面有点凉,这对征服过珠峰的男人来说不算什么,但就是这么点微薄凉意让他的意识有些游离。姚总讲完了自己漫漫发家史,王石的意识也刚巧从千里之外的珠峰赶回。

“我一直很仰慕你在管理方面的才华,等我入主万科,你还是旗手。”这是王石回过神来听到姚总的第一句话。王先生把身子挺得笔直,语速平缓又坚决:“承蒙抬爱,你愿意增持万科的股票说明对万科的未来也是充满期待的,也侧面认可我的管理能力和效果,对此非常感谢……”姚总嘴角一抽,多年来的谈判经历带给他非常敏锐的危险嗅觉。王石稍微一顿,接着说道:“但您也知道,我和华润配合多年,彼此有了默契,所以您如果要进来的话势必还要重新磨合,不利于企业未来的发展。”

姚总没有吭声,默默地用开水浇烫茶具,只是持着水壶的手颤抖得越来越厉害。“有段时间没运动了,拿个重物都不太利索。”他自嘲一笑,轻描淡写地将尴尬驱散。

“王总你……”

“我可不是什么王总,就是个给企业打工的,跟您不一样。”

姚振华的半句话卡在喉咙里,将气管刮得鲜血淋漓,一口气抑郁在胸没得去处。他的右手大拇指紧紧摁在左手的合谷穴上,终于将心情平复下来,接着刚才的话:“王先生不深入了解一下怎么知道难以磨合呢?我们是愿意放权的,也很乐意与你们管理层共享企业发展红利……”

王石深吸一口气,明白这样的纠缠,不亮明刀难以斩清乱麻:“既然您把话说开我就直言不讳了,我们万科不愿意被一个没有真正企业文化、没有信誉,只有野蛮资本的集团控制。在我看来野蛮人不是贬义词,但我不贬低不代表这事放到我身上时愿意接受。万科是我多年的心血,你的集团和资本会打乱万科未来十年甚至二十年的规划。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样的后台和资本来源,但是如果您征询我个人意见的话,我坚决抵制宝能成为万科第一大股东。”

最后一个字硬邦邦地砸在空气里,房间又陷入了沉寂。姚总甚至怀疑自己有那么一瞬间失聪了,听不见任何声音。慢慢、慢慢地,风刮过菱形木窗的啸声和掀起书页的翻篇声才飘进姚振华的耳朵,将他的意识带回这个房间,带到跟眼前这位戴无框眼镜,面容坚毅的男人对峙的战场上。

“很荣幸与王先生进行长谈。”姚总挤出最后一点笑容,目送王石离开。



【2】无声战争

         宝能系将子弹一颗一颗上膛。

         8月,累计购入5.6亿股万科,持仓比例从10%到15%。姚老板在冯仑书房里受到的不满转化为收购实际行动。

         11月持仓比例从15%到20%。万科脖子上的绳套慢慢被勒紧。

         12月10日和11日两天,持仓比例从20%涨到22.5%,市场上铺天盖地都是两虎相争的新闻和后市发展的猜测。

         12月12日,有个看起来毫不相关的选股大赛冥冥中也影响着故事的走势。一名女性参赛者因选中万科被观众嘲笑,当天晚上,有些不开心的她打了个电话……

         12月17日,一家神秘的机构席位买入22亿,隶属于哪个阵营目前没有确切消息。同一天,王石在内部谈话的发言稿被流传到互联网上,因其表现出来的情怀和慷慨激昂引致疯狂转发。

         12月18日,又有两家机构席位合计买入十多亿,当大家纷纷猜测宝能系会不会开展全面收购时,万科通过停牌给了自己反制的时间。



【3】峰回路转

         宝能总部。

“什么?停牌!”实木桌子被生生拍裂了一条缝。助理胆战心惊地站在姚总旁边,生怕下一掌就劈在自己头上。

砰砰砰。门被敲开,一位老人出现在门口,在得到主人的同意之前他就静静地站在那。姚总怒气未消,但还是恭敬地把老人请了进来。“如果连这种事情都没有预料到,我们也不会发起这次行动了。”老人沙哑的声音很轻,却在安静的房间里如晴天霹雳般响亮。

几秒钟以后,助理听到身边的呼吸声趋稳,偷偷抬头瞄了一眼,看到的画面把他吓得差点叫起来——姚总在笑,笑得无声而得意。



         “你出去吧,我们谈点事。”姚总对助理摆了摆手。

         ……

         “等等!”

助理一只脚已经跨出办公室了,闻言又赶紧缩回去。姚总的声音从后面传来:“给我买1000股得利斯。”

助理战战兢兢地问道:“您这是打算试水收购……”

“晚餐我想加块牛排。”



(上部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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​万科风云(中)

本文的参考文献包括:君万之争、起底安邦等新闻和文章,为了让读者能够更好理解。我先简单阐述一些网上有的实际资料:
       1、二十年前的君万之争。关键时刻万科停牌,通过举报君安证券涉及内幕交易并提供相关证据,瓦解了当时的野蛮人联盟。由此入狱的君安证券董事长今年六十岁左右,按百度百科的说法是:昔日的股市三教父之一如今陨入茫茫凡尘。有助于理解第一二节。

       2、自行百度安邦保险的背景,饱饱怕被查水表不敢详说。有助于理解第三节的人物姓氏。

       3、“白衣骑士”战略是应对敌意收购时的一种策略, 具体是指目标企业遭遇敌意并购时,主动寻找第三方即所谓的“白衣骑士”以更高的价格来对付敌意并购,造成第三方与敌人竞价提升成本使得恶意收购方被迫退出。

       4、有什么独特的解读、中肯的修改建议、以及对《下》的构想请发在微博评论区内,意见被录用后奖励大大的红包(从图图工资里面扣的,大家放心用,随便用)。



【1】       草蛇灰线

       12月19日晨。

“A组没反馈吗?”王十的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,询问身边的助理。

       “暂时没有,不知道是不是提前做好准备了,前海的账挑不出任何毛病,我们在里面的人也没法收集到内幕交易的证据。”助理低着头,生怕面前的人迁怒于他。

       “意料之中,如果他们蠢到无视君安教训的话,那这场仗也没搞头了。去催促其他小组,要和宝能的资金源头尽快搭上线。”王十揉了揉青筋暴起的额头,停牌能够拖延的时间不多,每天都有中小股东抗议要求复牌,董事会那边也隐隐有不稳的迹象,现在增发新股的话资金上也没有必胜的把握——哪里会是突破口呢?助理关上门以后,王十望着荡荡房间有些出神。

       砰的一声,刚关上不久的门突然被砸开,助理挥舞着手上的传真有些语无伦次:“搭上线了搭上线了!前海准备质押的对象刘总愿意跟您谈谈。”王十因一惊一乍而皱起的眉头慢慢舒展开,淡淡地说句:“好,你安排一下,明天中……不不就今晚……等等……如果刘总方便的话就今天中午吧。”

      

       外墙斑驳的私人小楼里。

       王十刚入座想招呼点餐就被身边的刘总打断——“我待会还有点事,饭就不吃了,长话短说。”

       一旁的服务员自觉退下,嘴里碎碎念叨“好歹点碗扁食嘛”。王十饶有兴趣地望着眼前这位富有军人气质、眉眼之间尽是冷峻的商人。见王十不开口,刘总便很自然地接下话头:“他们给的是百分之十的利率,我希望你们能出到百分之十二……”

       “百分之十四。”王十果断地掐断了他的话。

       “什么?”刘总有点搞不清状况。

       “我说我们能给你百分之十四,其中集团给你百分之十二,我再私人给你百分之二。”看到刘总转瞬即逝的眼底流光,王十就明白,成了。真是开了好头,接下去把宝能的资金源一个个掐断看他们还能怎么玩。

      

       私宅中。

和夫人共进烛光红烧肉晚餐的王十心情格外好,已经做好周密计划的他只待鱼儿入网,一举扑杀。

“我爱台妹,台妹爱我~”一阵悦耳铃声响起,王十撇了一眼来电显示,得意之情溢于言表。“我接个电话。”他对面前的美人示意了一下,起身走到僻静角落。

“喂,姚总,你不去凑钱还有闲工夫来跟我聊天呀?”

“凑齐了。”平时话唠的姚总这次回答得简洁明了。王十差点笑出声,这点虚张声势的把戏几十年前都玩腻了。

电话的另一头听王十没有回应,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:“我这里有个老朋友想跟你打个招呼。”

王十瞬间竟然萌生把手机丢掉的念头,强烈的预感催促着他远离听筒。

“喂。”太迟了,一个老人沙哑的声音还是轻飘飘地钻进他的耳朵。

夜色的掩护下,王十接电话的手止不住地颤抖,已经很久没有事物能让这座冰山感到恐惧,就算险些命丧雪峰时也未体验过这般凉入骨髓。昔日手下败将的声音让王十瞬间想清楚了来龙去脉,二十年前的梦魇现在以更强悍的姿态卷土重来,咆哮着、沉默着要带走他的一切。王石哆嗦地摁了两次才把通话掐断。

犹豫了片刻,他从上衣的暗格里掏出另外一部手机,拨通了通讯录里唯一的联系人——“白骑”。



【2】新仇旧怨

二十年前,万科遭遇资本大鳄围攻。

君安方主将张国庆率盟军海南证券、香港俊山、深圳“新一代”等持有万科总股份的10.7%,意图控制万科董事会,刺激股价进而抛出。

“君万之争”当天,王十受到密报得知君安大军将在下午三点有所行动,于是短短半个小时内与全国十三名董事取得联系,将一部分散落的股权暂时捏在手上。于此同时王十又私下联络了政府和国企要员,得到了当时万科最大股东——国有股的支持。

94年3月31日,时任万科财务部经理的郁亮宣布取消君安财务顾问资格,并在当天由王十下午申请停牌——这是中国股市的第一次停牌,由万科开创的先河。

4月1日,王十警告中小股东:“已经有迹象大户在狂吃货,大家要小心别被利用。”

4月2日,万科再次发布《公告》,向股东和公众进行了多项保证和声明,告知大家前一阶段的股价疯长属于恶意炒作。

4月4日,万科在深交所复牌,曾触及高点的股价又很快回落,原本想炒作套现的君安军团分崩离析。

1999年,张国庆因君安证券内部事情东窗事发而被检察机关羁押;2003年5月王十登顶地球之巅被媒体大肆报道和追捧。



12月19日晚,宝能大厦。

“有意思,一个在泥里一个在云上嘛。”姚总看着眼前这篇助手整理的文档不禁笑了出来。“当着我的面,好歹笑得小声点。”坐在对面的老人苦笑着摇头,语气里毫无责备之意,哪怕是自己的伤疤被一块块揭开也疼得麻木了。

姚总收住笑,轻叹:“都是棋子,有同病相怜的亲近之意,也就不跟您老客气了。”

老人倒是不介意:“棋子也有将相卒之分,我们这些高位棋子终究还是有跳出棋盘的机会的。蛰伏这些年营造出的孱弱假象就是为了暗中输送血液到棋手那里,只要能看‘他’身败名裂,谁下棋,都一样。”



【3】白衣骑士

12月19日晚。北京某保险集团大厦顶层。

       一位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领着怯生生的小姑娘走进大厅。等候之人纷纷起身相迎—— “赵叔你终于来了”“赵哥你怎么有空来北京”……那位中年男子只是微笑地压压手,转身把躲在后面的小姑娘推了出来:“没什么大事,就是带小女来敲敲钟顺便逛一下京城。既然陈兄和吴兄邀请了,就让小女过来跟叔叔伯伯见个面。”

       “小妹妹好久不见呀~”一只大手呼的一下摸上小姑娘的头发,轻轻地揉揉,姑娘抬头看,是一位笑起来阳光俊朗的青年。一旁的赵姓男子微微皱眉,并未阻止,在其他人的拥簇下就座。

       酒过三巡,赵姓男子对刚才摸头发的青年笑骂道:“小吴啊,周四的事情赵叔得说你两句,小女任性你怎么能陪她这么疯,得亏她这次赌气选的是万科,如果下次选中石油再被嘲笑你该怎么办?你都快当家了,这种鲁莽之事以后可做不得。”

       青年笑意满面地答:“没办法呀,谁料那花狐狸忒厉害,不用点小把戏怎么让妹妹坐上冠军……”“赵哥你别听他瞎扯淡,这次对万科的狙击简直是天赐良机,我们现在手上握着明的暗的拢共百分之七的股份,两个阵营谁争取到了我们,谁的胜利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,这种情况下不狮子开口都对不起这次机会啊。”青年的父亲怕孩子给赵哥留下轻浮的印象,赶紧出面解释原委。

       身处话题中心的姑娘浑然不知,埋头在她男神的推送下面留言仰慕的话语——这位姑娘最近迷上了一个既说股市也擅长讲段子和荤笑话的公众号,整天哭着嚷着要给创办公众号的男神生猴子。

       滴滴滴……吴姓青年从兜里将手机取出,看着屏幕上“溺水者”的来电显示微微一笑,道声失陪便走出大厅。

       十分钟以后他便出现在门口,边致歉边坐回位置上。

        姑娘的手机震了一下,是她男神在公众号里的回复——

       “别听我爹瞎扯淡,俺就是为你买的。”



       (中部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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